一如往常的清晨。
太阳光从东窗直射进房间里。被镂空细花的薄纱窗帘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我的前额上，就好像是些神秘的文字。
我稍微睁开了眼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阳光。我不情愿地抬起手，将阳光尽数遮挡在视野外，然后慢慢挪动身体，倚靠在床背上环顾着四周。
不大不小的卧室，家具只有桌子、书架、衣柜和一张床。房间里弥漫着湿冷的寒气。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违和感的存在，我急切地想要回忆起那道熟悉的背影，可所能得到的是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残象。
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仅此而已。我摇了摇头，这样告诉自己。
扯掉覆盖着下半身的厚重被子后，刚接触到冰冷空气的双脚不由得抖动起来。我迅速穿上柔软的白色居家拖鞋，做着早晨的准备工作。
简单的洗漱完，乱糟糟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整理。我回到房间里，伸手将两边的窗帘拉开，冬日略为温和的阳光马上将房间里染成一片薄薄的黄色。
第十八个冬季，转眼即逝。
————
校园的小道旁，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组成一段段美妙的铃音。络绎不绝的学子们信步在小道上，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彼此愉快地交谈着。
为了不听到他们那充满梦想、希望、爱情和友情的对话，我提高了耳机的音量，令人舒适的纯音乐将周围的杂音给完全覆盖住。
在悠然旋律的引领下，脑中浮现出一幅景象:浩瀚的海洋中央，有着一块轮廓构造独特的大陆。
这就是夜阑大陆，它的正式名称是“第五虚界”，简称“虚五”。
当然，这片大陆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顾名思义，是被虚构出来的假想世界，序列号排在第五。
虚界的诞生，得益于愈加发达的科技力量。当下的时代，人工智能和潜行技术等领域得到了更深程度的发展，人们普遍感受到虚拟事物所带来的乐趣。
以此为背景。黎陌诚，作为国内潜行游戏运营规模最大的领头企业丛雨的董事长在一天下午拜访我的父亲，一位在人工智能研发领域享有盛名的博士。他向我的父亲提议建造“虚界”的大胆想法，并请求我父亲的协助。
所谓的“虚界”，第一步旨在通过已有的科学技术，模拟出一个供AI们生存的虚拟世界。给予他们“主题”，任由AI们根据“主题”去构造这个世界的框架。
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等AI们的“构造”时代结束后，清除掉AI们关于现实的所有记忆。开始在AI们上设置情感与性格系统，并编造出与“主题”相符的虚假理论成为权威。使AI们完全相信“虚界”的真实性，肯定自己身为人的“存在”，视“虚界”为“现实”。
作为最后一步，搭载了人工智能的潜行游戏[虚界]将推广在市场上。玩家们享受游戏乐趣的同时，与[虚界]的原住民一起生活，感受真正异世界的魅力。
以上，是黎陌诚对“虚界”计划概括而成的简介。
由于虚界计划对各自的事业都有益处，再加上两人是熟识的缘故。毫无疑问，合作一拍即合。
在我父亲的协助之下，至今为止已经成功研发出四个虚界了。虚界的诞生，让两人在电子技术界备受关注，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去年九月初，在某位知名富商的资金推动下，丛雨集团对外公布开始制作第五个虚界的消息。
每个虚界在上架市场之前，都会有两个内测管理员进行运行测试。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通过父亲那边得到了为数不多的名额之一。
至于另一位管理员名额，则是……
“睿。”身后冷不提防地被人拍了拍肩膀。
虽然我处在思考中，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于前者的判断。因为会那样称呼我的，也就只有他了。
“哦，黎卿雨。”
“你这是打招呼吗？也太冷淡了吧。身为你同窗十年的朋友，我感到很受伤。”黎卿雨不满地抱怨道。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干嘛要对你那么好？”
男子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又带着一抹温柔。在阳光照射下，带着红晕的酒窝更加显眼。他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也是黎陌诚叔叔的儿子。
“要是你不介意，我觉得我俩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行啦！”黎卿雨把手勾搭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前提是我攻你受。”
“请你立刻死去，谢谢。”我不耐烦地将他推开。
“真是无情，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不能。”
“没感情可言了，友尽吧！”
“没问题，我星期天找时间拜访黎叔叔，顺便说一下关于你买最新款VR装置问我借钱的那件事。”
“别别别，我觉得我们在破灭边缘的友谊还能再抢救一下。”
我和黎卿雨并肩而行，彼此“愉快”地交谈着。
“对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也没理我。”
“你也是管理员之一，还明知故问。”
“果然是第五虚界。”
“我现在能担心的也就只有第五虚界了。”
“话说回来，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登录过第五虚界了吧。”黎卿雨说道。
“嗯，从寒假假期开始就没登录过了。那时虚五正处在新的构造期，而且潜行设备又全放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里没法……”
上课铃声响起，生硬地把我的话语切断。
“那么，放学后电子阅览室再碰面吧！不说了，要迟到了，待会饭堂见。”说完，黎卿雨向文科教学楼走去。
直到黎卿雨的身影消失在角落边缘，我才转身离去，目标是理科教学楼。
因为各自的选择，所以有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
夕阳西下，整栋教学楼沐浴在余辉的彩色中。映照出朵朵绚丽的霞光，深情地俯瞰大地。伴随着放学铃声清脆的响起，寂静的校园仿佛也被这铃声所唤醒。
随着老师的一声“放学”，漫漫人海便从四面八方涌出，汇集在一起，楼梯上、走廊旁、篮球场和羽毛球馆，无处不是喧闹着的学生的身影。霎时，脚步声，说话声，笑声，响成一片。
我默默地收拾完书包，起身整理好桌椅后，将背包搁放在肩膀上。
“咦，你不参加社团活动吗？”同桌的女生向我搭话。
“我没有参加社团。”我回答道，接着离开了课室。
作为节能主义者，我对于学校活动向来是抱着能推就推的想法。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性格。
我并不擅长与人交流，而且比较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即使是与我关系最为亲密的黎卿雨，我偶尔也会刻意躲避他。
地点是，多媒体教学楼第四层的电子阅览室。
我倚靠在桌椅上，静静等待着显示屏启动完毕。端起泡好的绿茶轻啜一口，无论是萦绕在鼻间的清香，还是在嘴里荡漾的微涩口感，都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抱歉，文学社有活动晚了点来。”
阅览室大门被推开，黎卿雨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一手夺过我的杯子，坐在桌面喝了起来。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两眼，继续滚动着显示屏的鼠标。将虚界的平面图拉至尾端。在颜色和形状各异的地理模板群上，有着十几处显眼的黑白印记。
“又出现崩坏现象了。”
我忧心地说道。
听到我的话，黎卿雨也急忙放下杯子把头凑了过来。看到显示屏上分散各处的黑白印记，他眉头一皱，说道:“这才两个月而已，怎么会产生那么多的崩坏？”
“崩坏现象”，指AI发现了虚界来源的真相，因无法承受自己是人工智能的事实导致自身心智模板损坏，从而做出破坏虚界平衡的自杀式行为和攻击性行为。
黑色印记，指做出攻击性行为的AI，称为“毁灭崩坏”；白色印记，指做出自杀式行为的AI，称为“寂灭崩坏”。
而管理员的工作之一，就是清除崩坏现象并找寻出产生崩坏现象的原因。
“情况有些严重，要立刻调查出崩坏源。”
我打开直立式壁橱的中层，从里面取出深蓝色的完全潜行式VR连接装置，将其紧扣在脑袋上后，便躺在折叠床上。
“别急，等等我啊！”
黎卿雨跟着从壁橱里拿出第二套潜行装置，躺在我身旁的另一张折叠床上。我们相互对视后，同时喊出声音。
“连接，虚界第五号服务器莱恩大陆。”
“连接成功。”系统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我们的意识脱离了沉重的肉体，向无尽的苍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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